绯雪那个重楼

俗人。

41

◎Dream A



——救她。



这二字尾音绵长,即便是挂断了电话,也一直阴魂不散地回绕在她的耳边。



方才在颂歌与电话的声响中悄然隐去身形的风,在此刻发觉到再没有更多杂音可以叨扰到它时,便再一次地露出脑袋,试探性地从她的耳畔轻拂飘过,连带着那句如梦似幻的“救她”,一起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这风太过自由,又无所方向,恣意无垠,很快地便让整个世界也随着它一起,发出了这样贯耳的喉音。



于是,回忆里那些布满尘灰的碎片也被这只向她伸来的手翻找出来。



她想到了梦中那个一身绿裙的Kikyo。



在梦的末端,她好似说了一句话,模模糊糊,朦胧难辨。她不愿想起,因那不是她想选择的路。可当现在有人知她所作所为,又声称要救她于囹圄之间时,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时梦中Kikyo眼中的那抹光。



那一抹——希望她可以将这一切都结束的微光。



“这一切大抵是我的奢想。可是我仍然念想着,也许有一天,你也能借那人之力来打败我,结束Kikyo的这一场美梦罢。”



“那么,再见了,Kikyo。”



拂去碎片上的落灰,Kikyo的喉音便也随之于回忆的深海中明晰了起来。



——Kikyo,拜托你……不要再继续了。


——Kikyo,拜托你,救救我。



*


她终于走进了那栋砖红色的大教堂。



彼时主日的敬拜已经结束了,因而偌大的教堂中,只剩三三两两尚未离开的教徒们稀疏地聚在一起,谈论着今天主题的感想。



两鬓斑白的牧师站在最前方,身边正围着个模样机灵的男孩,大约才十岁出头,稚气才丝毫没有脱落。两人也正交流着什么,只是离得太远,故而一句也没能听见。



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这样一个异乡人,就这样冒昧闯入了这间被上帝所看顾的场所之中。



Kikyo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教堂很亮,阳光从四周的花窗玻璃照耀进来,在地面上映出了五彩斑斓的光圈。她侧过眼去看那些地上大大小小的明亮,尽管仍有阴影踟蹰徘徊在那些光明的附近,畏畏缩缩,却在光圈的缓慢流动中,渐渐被渡去昼夜难辨的极乐世界,像人世间的罪恶得到了最终的洗涤,遂而,畏缩成为坦诚,阴翳变作光明,罪恶终会消弭,灵魂得到救赎。



“啪嗒。”



她怔了怔,不由得收回被地上的彩色光斑所囚住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背上那一滴凉凉的泪水……可是视线突然变得愈加模糊,这一刻,她眼中的世界把那些光,还有教堂里遍布的红色地毯,以及自己的手,自己的泪滴,全部糅合在了一起,再没有了界限,再没有了阴影。



她的世界里水雾氤氲,一片光明。



“啪嗒,啪嗒。”



手背上又传来的相似的触感,带着三分凉,三分苦,三分悲,三分疑,滴滴浸入心脾,教人难舍难分。



那么她所犯下的罪……也能够在这里得到救赎吗?



如果Sesshoumaru知道了一切,知道现在的她早已不再是他所爱的Kikyo,那么,他还会原谅她吗?



曾经的Kikyo,又会在死亡的那一头,向她报以宽慰的目光吗?



如果这一切都被公布于众,那么,被拯救的只会是她一个人吧、只有她一人的身体会得到拯救,灵魂也已经永远地陷入了森罗地狱,Kikyo的一切努力亦就此付诸东流,Sesshoumaru亦将陷入永恒的孤苦……



这样的她,真的能得到拯救吗?



她的思绪愈来愈乱,泪珠也掉得愈来愈急促。



手背湿极了,她便拭去一些,并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拂过眼中的水雾。



氤氲朦胧之间,好似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朝着她走过来。



Kikyo当即整理一番自己的情绪,又从包中取出一张纸,慢慢擦去了眼眶里的泪水,和颊边的湿润。她不是娇柔的性子,总归是不愿让外人轻易看到她的脆弱。



再抬眼一看,果然有人走近。因为年老,走得尚有些蹒跚,可是步履坚定又义无反顾,好似没有一丝罪果悬挂在那人身上。



“这位小姐,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到你的吗?”



那位头发花白,年过古稀的牧师如是问道。





◎ Dream C



“你又打算用那个?”



不知缘何,每次听到Sesshoumaru要用那个超出她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时,心中总会升腾起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从数百万年前便深刻在了基因之中,谁也不能幸免。



恐惧死,也恐惧生。



他还在玩弄着手中的“手机”,似乎这个小巧的物件引起了他难得的兴趣。



“我若是与Kikyo逃去别的时空,他们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抓到我了,”顿了顿,却添一句,“但现在Kikyo情况不乐观,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想那样折腾她。”



言下之意,这是他们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最后的生机。



她抿了抿唇,似乎于心底里仍有些不赞同他的这个计划。



“可是,去到别的时空总还是逆反这世间规则的做法,其中后果现在还犹未可知——”



“我知道。”



他自然明白,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明白——Kikyo反复无常的病情,他心中徘徊不去的鬼魅,还有她再也不喜欢吃的桃,都是这种违逆的惩罚。



对于违背天意的人,世界从来不曾仁慈。



女人的脸上露出几丝无奈之色。对于她这个执拗的儿子,她向来是没有办法的,就像当初他执意要将Kikyo从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带回到这边一样,她分明在一开始便严辞提醒过他了,却依旧徒劳无功。



结局看似是好的,可其中究竟深藏怎样的酸楚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谁也无法替他分担。



这些思绪好似也沾染上几丝酸涩的味道来,直上脑颅,刺激着她此时此刻的感官神经,令她的鼻腔终究也没能幸免于难。



她极力地忍住了——他的儿子已经背负了太多,她不能再让他承受她的情绪。



于是很快地将那种酸楚给收敛了回去,说:“那便按你的计划来。我让Jyaken回你家探查一下,看看你说的那些人有没有去到那边。”



Sesshoumaru点点头:“多谢,母亲。”



对于Ryouzuki对他和Kikyo所做的一切,他都是铭记于心的,说不感激那是假话,若不是此番Wuso将他们一同推到了刀刃火口,他本想带着Kikyo一同在日后漫长的时光中慢慢报答她。



可是人间总是如此无常。现下,前方的路再次被大雾弥漫,看不清他们将来所向,是聚是散,何去何从。



*


她很快地找来Jyaken,简洁明了地吩咐了一番后者,便又折回到这个房间之中。



“Jyaken那边我已嘱咐好,让他稍作准备一下,这就打算过去了。”



“嗯。”他低声应着,终于在仿佛尘埃落定的这一刻,认真研究起了掌心之中的那只小巧“手机”。



她顺着Sesshoumaru的目光看去,视线也随之落在了那个熟悉之物上。



“这个东西,你好像很感兴趣?”



Sesshoumaru并不予直接的回应,好似在当下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随意表露自己的情绪是一件极其愚蠢的行为。故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的显示,几乎想把那上边的所有信息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在意Wuso说的一句话。”



她闻言蹙眉:“哪句话?”



稍微又翻转了那台机器,它背后的装置便暴露在他的眼眸之中。



“他说,他所做出来的东西,虽然与我的用料制作完全相同,却不能带他过去另一个时空。”



话音落地,她盯着他手上那台机器的双眼骤然睁大。在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明白他话中之意。



“他说的,就是——这个东西?”



“对。”Sesshoumaru将它翻了回来,她凝神仔细看去,便看到上面尽是些看不懂的字符,以及屏幕右上角的信号强弱标志。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通过这个物件,也许我们就能知道,Wuso究竟是以何种罪名将我状告给所里那些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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